安徽宿州符离镇有一座年代久远的九孔桥。每当走近它,我都会被它的陈旧的外貌和巨大的沧桑感所震惊。 应该上溯到一千二百多年前吧,有一个年仅16岁叫白居易的少年,在离这不远的一个叫作东林草堂的地方,吟出了“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千古名句。从此这里就成了历代文人墨客梦中神游的美好愿景。当时那条河叫睢河。睢河到符离被截出一条引河。白居易从少年起,在这里先后住过二十三年。“符离晓渡”也就成了宿州著名的八景之一。 睢河连接着睢阳古道。但在符离和汴河境内却地势低洼,常因水患而阻断驿道。到了唐代中晚期,从河南夏邑,经濉溪、砀山、永城、宿州、泗县入沱湖,又开挖了一条总长二百多公里的唐河。唐河逐渐地取代了睢河,同样的烟波浩瀚,同样的百鸟鸣翠。可惜的是没有桥。直到清乾隆二十三年(公元1758)才在唐河上建成了一座青石桥。它就是九孔桥。这是宿州市埇桥区境内最古老、保存最完整的一座古桥了。九孔托着桥身,拱飞于唐河之上。桥长九十九米,宽五米,每拱跨度三五米。二百年来,风霜雨雪洗礼着它,电闪雷鸣轰击着它,战火硝烟熏染过它,人为破坏蹂躏过它,它却巍然屹立,永远年轻。 九孔桥到了今天,已经不是主要的交通枢纽了。晴天,它呈土黄色,雨天,它呈铁灰色。岁月剥蚀着它,它坚忍着,沉默着。每每有车子从它上面经过,颠簸着的桥面就会扬起一天的灰尘。桥下的唐河慢慢地萎缩了,渐渐地成为了一湾死水。每天,只有京沪线的火车会在它不远处的身边隆隆通过,带给它身边的人们一片城市生活的喧嚣。 九孔桥阅历着人间的春花秋月,而日夜流淌着的唐河却日复一日地变细变黑变浑了。多少次不科学的截流改道,使它终于在符离境内分流而形成了一条长达十二点八公里的死水。这一段失去行洪功能的河水最终被一个年轻的农民作家看上了。他上下奔走,几经努力,在这里建成了一座叫作“茵梦湖”的农家乐园。茵梦湖经过他的治理后,银鱼潜底,水面漾波,迎来了无数的垂钓高手;竹木为桥,彩布当伞,吸引着不少的靓男俊女。三月,十里长堤上开满了艳艳的桃花,桃花下展示着一张张游人的笑脸;六月,一湾大塘里绽放着粉粉的荷花,荷花边笑闹着一个个孩子的天真;九月,满世界是成熟的香甜,香甜里蕴藏着农民们一年的辛劳;十二月,天和地变成银白色了,茵梦湖就会沉睡在冬天的梦里,也许只有一两声野鸭的叫声才能唤醒它。城里的作家们每年都会在这里召开一次桃花笔会,文人们在这里把对新生活的热爱漾进茵梦湖的涟漪。茵梦湖边还有一方石桌,上面刻着棋盘,常有一些七八岁的孩子在这里对阵厮杀。旁边围观农民的笑声会通过晴远的天空传得很远很远。 从白居易的东林草堂到九孔桥再到茵梦湖,新旧的两个极端就这样的呈现在我们的面前。我不知道那些走进历史的人物会怎样去想。他们也许会骄傲九孔桥的坚韧和永恒,也许会羡慕茵梦湖的新潮和秀美,但绝不会嫉妒,因为他们也曾经新潮和秀美过。再过多少年,在这一方土地上也许会有更新潮更秀美的东西出现。那么,今天的一切也就成为历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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