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课外阅读 > 详细内容
麻雀回来了
作者:郑树林  
    老家在苏北,算算已有近三十年没回老家看过。记得最后一次回老家,还是中学毕业放暑假时与父亲一起坐长途汽车去的。那时候坐长途汽车从南通过江,到盐城后再换乘汽车坐到阜宁,到了阜宁后还要坐拖拉机或自行车,才能到父辈们出生、生活的陈集村。我的父亲、祖父、曾祖父都出生在这儿,到祖父参加新四军后才离开,直至南下到上海定居。父亲在上海结婚并养育了我们兄弟姐妹。那时候由于交通不方便,父母每次回老家都需要请假几天,请假就要扣工资,而工资又不高,所以我们总要隔几年才会回家看看亲戚。
    老家的亲戚很多,又是一个大家族,很难分清谁的辈份大,谁的辈份小。有时,明明年龄比我小却要让我称大伯或婶婶,甚至为爷爷或奶奶的,而比我大的却要称我为叔叔。总觉得很别扭,也只得随他们,心里感到很好玩。记忆中最深刻的是老家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晚上基本是一片漆黑,偶尔会有几点烛光在移动,天好的时候头上还有月亮的光。那月光洒在老家的房顶和田园,现在想想还真是美妙,可那时候我没什么感觉,只想早点回上海。
    在老家,整个村庄全是沾亲带故的。大家除了种地种菜就是在小河里捕鱼摸虾。那时整个村庄要做的大事是造房子,造房子需要的砖头几乎都是自己做,自己烧,先从自己的田里挖些泥,用木头做一个砖头的模子,一块一块做好后,放在院子里,等干了放到简单的自制砖窑里,用稻草、废木料、玉米杆等烧制。那温度不好控制,烧砖的时间比正规的窑要长。家家户户烧这样的砖头,村里常常烟雾弥漫。而我最不能想象的,是每天早晨听不到麻雀的叽叽喳喳的声音,看不到农田里麻雀在觅食的场景。那时我是到农村来寻找书本上描写的景象,可是我没有看到,真的好失望。到老家前,心里想着能体验捉麻雀的种种方式,想象着用一个竹篮支一根小木棍,放几粒米等待麻雀来觅食,然后把线一拉即可捉到麻雀。可是在家乡的田埂上,在刚刚收割完毕的农田里,一个麻雀也见不到。
    坐在茅屋的长板凳上,点上油灯,听着外面传来的蛙鸣声,大伯父给我讲着麻雀的事。那时麻雀是四害之一,整个苏北大地天天都在捉麻雀。过几年没人捉了,但麻雀也见不到了。那时候算的是麻雀每年要吃掉多少粮食,是在抢人类口里的粮食,而且还有科学依据。麻雀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可田里的害虫越来越多。割完稻谷麦子的农田里,也没人去拣落在泥土里的零散颗粒,就让鸡到田里去觅食,也许苏北鸡散放饲养就是从那时开始的。用鸡替代麻雀,这倒成就了苏北鸡后来的畅销市场。但当时谁也不会想到以后会造就一个品牌,为上海的餐桌增加一道美味佳肴。
    通电了,公路造好了,楼房盖好了,电视机有了,当电话打到我家里时,我能感到老家的叔叔婶婶、兄弟姐妹们的兴奋之情,也能感到村里的发展与中国发展的同步。当侄子、侄女们考上大学来到上海读书或打工,每次谈起老家发展的事,他们总会带一些照片让我看,照片上的老家变化实在太大了,简直和江南的旅游景点一样。可我并不关心照片的景物,而是关心照片上有没有麻雀飞过的影子。我每次都很失望,他们不会知道我失望的原因,那是一种情结,一种对我心目中的乡村的怀念。当侄子学校放假回老家时,我嘱咐他用数码摄像机拍一组麦子收割后的农田影像,还特地规定,要有黄昏前后的画面。他当时觉得好笑,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他,只管拍就行了。
    侄子回来了,打开DV,看着老家农田里收割后,金灿灿的稻谷变成一粒粒晶莹剔透的大米,我好像又回到了三十多前的老家。
    “麻雀,麻雀!那么多的麻雀!”荧屏上出现了许多麻雀在农田里觅食的景观,我一阵惊呼,把侄子吓了一大跳。
    “这不算多,有几天麻雀很多,我怕影响画面,没有拍。”侄子不解地解释着。
    我笑了,兴致勃勃地,反复看着这段录像。我的天真,让晚辈见笑了。
    麻雀回来了,这让我欣喜。一个小麻雀让我牵挂了近三十年。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回去看一看好比是一次农家乐的旅游。我想过,可我怕回去了失望,更怕问有没有麻雀在老家人那里留下笑柄。能在DV上看到麻雀在农田里觅食,我已经知足了。明年收割稻谷的时候,我可以再回老家。看看自己的老家,试着捉捉那可爱的小麻雀,这也是弥补自己当年的遗憾吧。
                                                      
4    3149

首页 | 关于我们 | 新闻公告 | 联系方式 | 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