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扁豆上市的季节了,母亲喜欢吃这菜,买来嫩的切丝炒辣椒,买来老的油焖吃豆米,都好吃,只是庭院里没有种它了,得到外面买,一块多一斤哩,更想念院角的那一片紫罗兰色的小花了。 几年前的夏初,从邻居那里移来一根扁豆苗,纤细的青绿茎,顶两片豆瓣叶,嫩得如豆芽菜,对它的成活实在不报希望。随意栽在院东邻的竹棚下,也不施肥,也没浇水,竟然生长发育并铺展开来:从“细绳”分出嫩头,长成蛋青色的藤粗如大拇指,纠缠着一棵靠近它的枯枝,游向四方,将绿色纵横驰骋。先攀上隔离带的篱笆,横牵竖绕,织成一张枝叶的网络。绕到一根枯树上的,丝藤交错纠缠旋绕,再上下披拂,纤细的藤头蜿蜒扭曲着,象一条条绿色的小虬龙,不久长得比枝还粗了,分不清主次,还以为是枯木逢春了哩。看看缺少发展空间,它们铺盖了下面的水池,还嫌不够,终于攀登上别人的屋顶,偷渡到另一片天空,似乎格外自由,枝肥叶大的,片片心形绿叶娓娓地颤动,令人酥酥的心痒。是种迟了?是缺少管理与爱护?它们只是一个劲地疯长枝叶,一直到秋天才开出花来。 扁豆花是最具平民色彩的花:远看,它并不艳丽,串串宝塔的花穗,白的、淡绿的、淡红的,都呈现淡淡的粉粉,淡淡的紫,又多又杂,掩映在并不苍翠的叶片中,几分杂乱,几分单薄。然而走近一看,花们大有情趣:都带紫色,一律分裂成两片,一如张开的蝶翅,一如含苞欲放的小蚌,奇怪的是,下部分都有两个小点,如一个粉面郎君与一个桃腮小姐默默对视,时间在它们的凝视中化为紫色的梦,却定格于一种张臂拥抱的姿势。那张狂又是做给人看的,也许只有在黑夜才相拥入怀。仔细看来,有的花片后,还有一个小小的肉芽,像是它们的珠胎, 背着娃娃谈恋爱,这种小儿女情态,真是有趣得紧。 果实也以花色长出,粉紫的月牙,青中紫碧,粉绿色豆夹,也一律镶紫红的边,结出来即能食,嫩的淡中含甜、滑爽鲜嫩,切成细丝炒着最可口了。老的更有滋味,那豆子比蚕豆还好吃哩。当初看它的枝叶疯长,以后见它的花也繁多,后来收获果实更令人惊喜,几乎每周都能摘炒出一盘菜。到11月底出差回来,原本以为它该萧条了,没想到居然零零星星挂得院东全是豆角,摘下分给三家人共享了。 一直到寒霜降临,花朵萎缩了,藤蔓干枯了,我还让它们挂在枝头、牵在院角,在寒风里唱着瑟瑟的歌,那是在蓄芳待来年吗?果然,它们没有辜负春风的呼唤,没有愧对夏日的拥抱,秋来几许,又见一丛丛扁豆花如紫粉的蝴蝶在绿叶间翩翩起舞了,并没有人去栽种它们,只是遗留土里的豆粒发芽长大,应当算是头年豆棵的子孙了。 获取得少,奉献得多,民众何尝不是? 只要有一片土地,他们就代代繁衍、生生不息,活得有滋有味,靠着皇天后土 ,更依赖他们顽强的生命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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