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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二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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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二胡,在我家已经有十六年了,父亲呵护得很好,因为那是我送的。我送父亲二胡的时候,并没什么购买力,因为那时我正读师范,正是需要家里供养的时候。而这买二胡的钱,也并不是从家里给的零花钱里省吃俭用的,而真正是我自己的,所以我很骄傲。 那时,我是一名学生,没有啥赚钱的法子。但,要给父亲置办一把二胡的心愿由来已久。父亲常年在深山教书,别无所好,平常也没什么可消遣,唯有在思乡情重、夜深孤独时捧一把二胡作为精神的寄托。那时父亲有一把老旧的二胡,常年都不离身的。说来父亲可是真有天赋的,他当教师也并非是师范科班出身,并不曾有学习器乐的机会,可是口琴、二胡等却很娴熟,属无师自通型,而且识谱能力也超好,令我佩服不已。 父亲教书的那个大山,是我们县最偏远的地方。我小学毕业时去过一次,并随父亲到一个教学点监考。那天,我们起了个大早,一路翻山越岭,到一个只有一名教师的学校。教室低矮、简陋,学生们却很认真,一双双眼睛里是对老师的崇敬和爱戴。考试好后,已是黄昏,我们无法回到父亲的住处了,就近住在农家。到了晚上,我才知道,这里还没通电呢。昏黄的煤油灯下,我百无聊赖,父亲却悠闲自得。拿起了随身带来的二胡就拉上了。宁静的山村里,二胡的声音分外悠扬悦耳。一会儿,几个小脑袋就探头探脑地在门边晃动,父亲一招手,他们就围拢了来。这些孩子恐怕也很少亲眼看到人演奏器乐吧,坐着的、站着的、蹲着的,无一例外认真而专注地倾听着。也许,他们并不懂或者并不能体会这音乐的韵味,但,那喜欢却是从心底流出来的…… 每次节假,父亲也都要背着他的二胡回来。乡下夏天的黄昏,静谧、祥和。一家人刚吃好晚饭,在傍晚柔和的光线中,父亲总是坐在自家小小的院子里,拉起他心爱的二胡。我记得那时我还小,家里也没有电视、收录机,最初的音乐启蒙便在父亲的二胡里了。父亲拉二胡,很是沉醉。细心地调好弦后,端起了架势,微闭着双眼,身子总是随着旋律的起伏而微晃着。这个时候,母亲总是静静在一旁做着针线活儿,并嘱咐我们不可扰了父亲;只有老猫,闲适地在我们的脚边踱着,毛茸茸的尾巴在我们的腿上蹭来蹭去,不时来一句轻柔的叫声,是绵长的琴声中最和谐的和声。 到我读师范时,父亲的老二胡还陪伴在他身边,但我知道这二胡实在太老了。刚到师范读书,就有一次全校师生参加的大会,会议的主要内容是进行表彰。什么优秀班干部、先进个人、三好学生等等。我第一次知道了获得这些奖项,就能拿奖学金。这对我是个极大的诱惑。有了奖学金,我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了--我要为父亲买一把二胡--用自己挣的钱!这似乎也不是很困难的事。自从我许下了这个愿望后,果然三年师范当中,我当了三年的"三好学生"。拿着攒起来的钱,在一位略懂乐器的好友的陪同下我来到了屯溪老街,心中甜蜜而温暖。 那次回家时,一路上我抱着二胡,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损坏了。到了家,自然是兴奋与焦灼--急等父亲的评价。父亲开始时惊讶,而后是喜悦,再后来是爱不释手,我终于放心。父亲捧着二胡没多说什么,母亲却在一旁叨叨着,嗔怪父亲说他平时太爱二胡,弄得闺女省吃俭用要给他买。我在一旁看着父亲低头仔细地擦拭、弄弦、调音,心里装着满满当当的喜悦…… 结果,这二胡,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一用就是十几年。如今,父亲退休了,二胡更成了他的最爱。今天,我还没走进父亲的院子,远远的就听见了那熟悉的二胡声,依然如此清越悠扬,氤氲着温暖的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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