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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课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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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村，石头上虽然种不出庄稼，但它还是非常有用的，比如铺路的青石板、建造房屋的地基是非坚实的石头不可的；还有乡里人家的好多器具也是非石料不可的。比如贮水的水缸、磨刀石、石菜案、猪食槽、洗衣槽等等。而在我所使用过的石头器具中，最难忘的却是石课桌。
石课桌只有村小学里才有。我们村小学叫碧龙庵小学，是由一个尼姑庙改造过来的。那时，在乡下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上学和坐上石课桌的，我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个。村小学离我们小队有一里路，割草、捡柴、放牛时，我们这些还不够学龄的孩子便会偷偷地跑到学校后窗去听和偷窥。看到那些和我们差不多的孩子整整齐齐地坐在石课桌前，跟着老师朗声地念：山石土田、日月水火……
那朗朗的读书声比山野里的歌声还要好听，我们又是新奇又是羡慕，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走进学堂，坐在石课桌前像唱歌一样地念书呢？
每年暑假期间，学校的老师都要到各小队去招收一批学生。老师招生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到了有孩子的人家，老师拿出一把玉米粒或是石子，若是这家人的孩子能数清楚10粒玉米粒，便被顺利地录取了，数不清这么多的数则要等到下一年。
招生的老师到我们家让我数玉米粒时，我已经8岁多了，我一气数了20粒还要往下数时，老师就高兴地把我收下了。我终于坐到了石头做的课桌前，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学生。
从坐到石课桌前的那一天起，我以为天下所有的课桌都是石头做的呢。我心里那美滋滋的感受，是不为人知的。这些石课桌的制作虽简陋却结实耐用，两张石板竖立埋入地下，上面架上一张石面光崭的石板，一张课桌便告成功了。我们那所小学有四间教室，每间教室可排下约30张石课桌，能坐下50多个娃娃。
石课桌的石材据说来自西河滨，在我们村也只有西河滨的石材是好的了，石质密、坚硬、耐用。石课桌虽然笨重、粗糙、简陋，但于我们这些顽皮的毛孩子却很相宜。课间休息时，孩子们在教室里打出闹进，课桌就不会像木凳子那样被弄得东倒西歪了。它显示了石头的本色，沉静而安稳。这些用来读书的石课桌的桌面用处很多，孩子们可以在上面和黄泥做哨子吹；用小刀或石子在桌面上划分三八线；用各种软硬笔乃至用旧电池里的黑碳笔芯、石灰石、小碎石都可在上面写字演算画图，孩子们还可以在石课桌的桌面上画格子下棋、做游戏等等。石课桌对我们宽容、厚爱，它任由我们在它身上撒野，充分发挥一个山里孩子的想像力和创造力。
我和石课桌只朝夕相处了五年，小学毕业后进入了乡镇中学，我才发现还有不是石头做的课桌。石课桌是吾乡吾土的村民为了办学的一大发明和创造。后来，我从史书上得知，原来人类的最初文明就是石器时代开始的……
如今，我接受启蒙的那所乡村小学早已废弃不用了，不知那些石课桌又流失到了哪里？离开那个乡村小学有二十多年了，我总也忘不了那些石课桌，它不仅给了我人生最好的启蒙，还给我的生命深深地根植下乡土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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