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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共婵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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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是李白的中秋，"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是杜甫的中秋，" 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是白居易的中秋。诗人的中秋，因为别离，因为思乡，因为怀亲，所以忧愁，所以诗意，所以美丽。
曾经，因为从无离乡的经历，因为所有亲人都能欢聚在一起，我的中秋，只是家庭聚会的缘由，只是品尝母亲厨艺的借口，只是买一盒月饼看一回圆月却总是没有品尝没有欣赏情致的随波逐流，那时的中秋注定是没有思念没有愁绪也就没有诗意的中秋。
然而十年前弟弟去西南交大上大学，中秋之时，酒席上少了一位至亲，觥筹交错间，母亲突然说了一句，不知阿进今晚在哪里吃饭。大家便半是取笑半是安慰的说，瞧你，这也担心，他正和同学同乡开怀畅饮呢，你想他，等会就可以打电话，明天就可以去看他。然而母亲还是开始想念开始絮叨开始对月长叹，对于我们的谈笑风生，早已充耳不闻了。于是，平生第一次，突然明白了中秋的月亮不仅仅属于诗人，也属于一个寻常的没有多少文化的母亲。
三年前，弟弟到了遥远的美国，隔了千山万水，隔了千里万里，在阖家团聚的日子里，思念愈是无处躲藏。母亲固执地把中秋的聚会提前一天，就是为了中秋之夜与她隔了千重山万道江，隔了整整一个太平洋的唯一的儿子借长长的电话借遥遥的声响借碎碎的话语把切切的关怀把缠缠的思念把深深的母爱传送。
昨夜，虽然没有弟弟的参与，一家人还是相聚在一起，端酒举杯的同时，母亲突然对女儿和外甥说，现在啊，就是你们的舅舅最苦了，早上自己烧了饭，装在饭盒里带到学校吃一天。美国能有什么好东西可吃，就是有，舅妈和他隔了三个小时的时差，也没有人烧给他吃，真有点后悔让他出国留学，当初若留在温州做公务员，现在该有多少轻松。母亲总是对弟弟研究生毕业时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公务员而最终选择了放弃而念念不忘，虽然当初她并没有反对弟弟的出国留学，然而每每周末，她烧出一桌好菜款待围绕在她膝前共享天伦的我们时，便从不掩饰她对不能和我们一起享受美食的弟弟的无限思念和感慨。一辈子为家人的吃和胃操心不已的母亲，觉得人活在世上最大的快乐就是有美食可以享受。
虽然也嘲笑母亲头发长见识短，然而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弟弟今年过生日时写给我的邮件：一个人找了一家中餐馆，买了一个小蛋糕，喝了一小瓶啤酒，就这样度过了我二十九岁的生日。无尽的孤独都在这只言片语之中。没有母亲亲手烹制的美味固然值得遗憾，然而真正让万里之外的游子难以忍受的却是那咀嚼不尽的离家思乡念国之愁绪。一个人在异国，行走在金发碧眼之中，国语是难得一听的，乡音更是稀罕之物，于是孤独也便无法躲避。特别是在这么一个"人间月半，天上月圆"的欢聚之日，"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决非晏殊的无病呻吟，"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也决非李商隐的自作多情。秋心为愁，渲染上一种去国离乡的背景，定格在中秋这样一个特别的日子，愁绪便更为绵长。
还好，有月亮，可以尽望今夜月明，畅想秋思落谁家；可以遥望明月生海上，天涯共此时；可以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
但愿，今晚有姣姣的月色，能将我迢迢的思念，凝一曲绵绵的心音，与远方的亲人，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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