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

我拖长声调，努力咬准已生疏的音，耐着性子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单调的音节。

“ba？”一如既往的是懵懵懂懂而甜美的童音，可这错得离谱的答案却让我愈加烦躁，不禁懊恼，为何要答应给堂妹做这老师。

堂妹今年刚上一年级，各种拼音字符绕得她头晕——偏她又是出生在巴西的，叔叔婶婶虽都是中国人，可皆忙着做生意，自然没工夫教她认什么拼音，于是便一拖再拖，任由巴西近乎闲散的幼儿园将她惯得连中国字儿也不大认识了，才迟迟反应过来，要将她往中国送。

可他们又放不下在巴西经营了数年的生意，于是便将堂妹托付给奶奶，兀自回了巴西打理事务去了。可奶奶就算有心，又使得上多大劲儿？所以毋庸置疑，这个担子加在了我爸我妈的身上，也顺带把我这个所谓“毕竟还在读书总对学校知识懂得多些”的堂姐拉下了水。

于是努力压榨最后一点耐心。“那是bā，是六七八的bā，再想想看？p—o—”

“……pā？”堂妹的声儿犹疑着，轻如蚊呐。

无可救药！我愤愤地想。从幼儿园就开始自己看书的我无疑没法忍受这样单调而又乏味的错误重复。

或许是我将情绪表露的太明显了，显然吓住了堂妹，让她愈加语无伦次起来，“bō？pā？dā？p—o—pā？”

忍不住想要发火的情绪，可在听见堂妹明显越来越无助，也越来越委屈的声音时，原本强硬的心肠骤然软化，却依旧拧着眉头，“你想啊，昨天的故事里，小熊一家住在……”

“山坡上！p—o—pō！”

或许是见我将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她终于不再那么拘束了，于是趁热打铁，“你看，pō上的o上有一条横线，笔直笔直的，所以读起来就像小汽车开在公路上一样，也是直直的。”

“第二个pó呢，就是要往上走啦，往上走的时候很吃力对不对，所以就要把音往上面推，要帮帮它对不对？你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宝宝嘛！所以，就像你叫福州奶奶那样，叫的什么？”

“外婆！”这一次终于干脆利落了些，看她雀跃的样儿，我也弯了唇角。

“pǒ是下山又上山，可忙啦！所以要读得长哦。pò是下坡，就像故事里骨碌骨碌滚下山的大灰狼，是不是拽也拽不住？”

或许是想到了昨晚的故事，她乐不可支，“pō是平平的，pó是外婆！她每次上楼梯都是我推的——可累啦。pǒ是上山又下山，pǒ——”她摇头晃脑的，让我有些失笑，“pò是大灰狼！”

我捏捏她的小圆脸，肉乎乎的，可爱极了，“pò是你吧！这个尽搞破坏的小坏蛋！”

她咧嘴一笑，我心里那份残留的阴郁便被刮得一点儿也不剩了。或许偶尔离开那些恼人的几何，来当一回老师，陪这个小屁孩一会儿，教教这些或许幼稚的东西，其实也不错。

堂妹拉住我的手，我也小心地回握她的小手。下次吧，我一点会做个合格的老师，请你相信我，我的小姑娘。